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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九中文网 www.zw39.com,装绅弄鬼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她的话语带我们回到了那一天。同样在猫尾摆摆咖啡厅里面。

    ”天公不作美,很冷吧?”

    刘震撼担心似的说道。他从来是这样,对刘耀勇无比苛责,对刘细君宽容大度,刘细君本来以为只是因为男女有别,但一纸亲子鉴定击碎了她的认知,告死天使的话让血淋淋的真相浮现在她眼前。

    刘细君心想,你杀死我父亲官静的那天早上的雨,也很冷吧。时间地点,都是我特意挑选的,这家猫尾摆摆咖啡馆,就是那些人击垮哥哥的地方吧,真是讽刺呢!

    ”无所谓,我其实喜欢下雪。”

    ”喔,和首都的沙尘暴比起来,倒春寒的雪很可爱,是瑞雪兆丰年的吉兆呢。”

    刘震撼貌似开朗地说着。桌上有个空了的意大利浓缩咖啡的杯子。虽然遭遇了妻子惨死的剧变,谈笑风生面不改色,这个人还真是铁石心肠。

    女服务生走近,刘震撼追加了一杯意大利浓缩咖啡,刘细君不客气地点了”美式咖啡”。

    ”你说有什么话要告诉我?”

    刘细君在电话里跟刘震撼要求,说有话想跟他谈,希望他拨出时间;刘细君表示,由他前来拜访,不希望约在公司附近见面。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这个女儿和兄长不伦之恋的事情已经沸反盈天。

    ”身体状况已经没问题了吗?”

    ”完全恢复了。原来就没什么地方不好,医生也百思不解呢,刘细君原来的体质就很结实。”依旧是第三人称,刘细君有种窒息感,说不出话来。无法从刘震撼晒黑的脸栘开。

    你在觥筹交错喝酒、很正经地对公安干警提出证词时,朱琦已经死了,刘细君的父亲更是早就死了。被火车碾压,在连哪里都不知道的地方早化成一堆为枯骨。刘细君憎恨父亲和母亲生下来她在世间受苦,但无法怪罪母亲,她一直等候不归的父亲的期间倒下了,留下了刘细君一直相信自己生而有罪到现在……只有刘震撼,你一直都是幸福的。功成名就、衣香鬓影,只有你一人幸福地活着。

    ”怎么啦?”刘震撼的脸色暗了下来说:”从刚刚就用奇怪、吓人的表情盯着爸爸看。”

    ”是吗?”

    刘细君伸手去拿杯子,却落空了。黑色液体沿着陶杯的边缘流出来,把刘细君的指头弄湿了。刘细君心想,干涸的血也是这种颜色吗?

    ”有没有烫到?”

    刘震撼的手伸了过来,刘细君赶忙躲开。

    你同情刘细君,同情我们……同情……同情……假惺惺的伪君子!

    伪善,那比什么都无法原谅,知道吗?

    ”是不是感冒了?你看起来衣服全湿了,而且脸很苍白,你没撑伞来吗?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还怎么不小心,我们刘家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!”刘震撼故作轻松的说。

    不是因为冷而发抖。而且,没有什么刘家!

    ”今天还是赶紧回家的好,下次再找时间谈吧,”刘震撼搜寻口袋,取出钱包,说:”虽然疏通了看守所,只要等待销案就可以,但现在见面还有限制。你好好休养,我们会担心你的喔,在这附近,应该能买到衬衫和毛衣吧,换了衣服再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刘细君把刘震撼拿出来的一叠毛爷爷,从桌上挥落下去。

    谁要你的臭钱,有钱就了不起吗?能买回生命吗?

    来吧,说吧。首都今晚又起雾。让事情有个了结。

    隔壁桌的男人打量着掉在地板上的毛爷爷和两个人的脸。终于伸出手,捡起毛爷爷放回桌上,刘细君和刘震撼看也没看。

    终于,刘震撼开口了:

    ”呀……,如果刘耀勇伤害了你,那很抱歉。细君……,虽然我不太会说话,但是……我们会补偿的!”

    刘震撼拿起杯子看了一下杯里,仿佛他欲言还止的话留在杯子里似的说:

    ”你……呀,还有,我有时候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,所以,有时候会做出不礼貌的事,请原谅。”

   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什么补偿?“把父亲还给我”!来吧,说出来吧,很容易的。刘细君拿出汤勺,无所事事地把玩着,像个被骂的孩子般无助。一直照顾刘细君的刘震撼,不可能地不发现异常吧,似乎以一系列血祭为养分,刘细君的皮囊下面,开始表现出了其真正“超体”的一些生物特征,人类的形象慢慢退化,而没有任何人知道,从刘细君的身体中,不断有大量的冗余细胞形成新的组织,就像是单细胞的生命一般,以极为诡异的方式,在长达三天的过程中“分裂”出了一个新的“器官”。同时与之相对的,就是刘细君的超感知力强度更凌驾于过往之上。随着她的进一步观察,她发现这真实和虚幻的两个刘细君之间有着一种神秘的联系。

    甚至在某些时候,“幻影刘细君”似乎可以强行地将自己的思想和力量远距离传递在刘细君的身上……自身体质孱弱、行动不便,但是借着刘细君的身体,“幻影刘细君”经常行以破坏和毁灭之事。她有心阻止,却又无能为力。她想过杀死“幻影刘细君”,却悲哀地发现,自己的意志已经完全被对方所击溃……她已经彻底变成了“幻影刘细君”的傀儡和仆从,只是靠着坚韧的意志才保留着一点清明,直到今天,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这幽暗的猫尾摆摆咖啡馆。

    店里传来喧闹声。在人如此众多的国际化大都市里,只不过死了几个人,又有谁在意呢?

    谢谢替我干掉了刘耀勇。

    父亲在天之灵,会跟刘细君这么说吧,刘细君心想。谢谢替爸爸妈妈杀了刘震撼的儿子。

    不,我没有勇气,那只是意外……我只是,在伸出手的时候犹豫了。

    ”我做不到,杀死父亲的家伙的血脉,我却做不到,没办法下手,你了解这种心情吗?我做不到,真好笑。”

    刘细君回响着那一天,赤身露体、纯洁的如初生婴儿的她,把陷入昏迷的刘耀勇的头搂在怀里,让自己逐渐回升的体温包容着他。从第一次见面,这个男人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恒星闯入了刘细君的生活,刘细君的轨道,用他强大无比的引力牵引着刘细君的轨迹……永远散放着火焰一样灼人的温度,危险到烫手,却又让自己无可救药地沉陷进去……她对刘耀勇的驱动方法简单粗暴,直接从大脑皮层上调节激素内分泌,刺激他的快慰感,并让他侵入自己,这是因为负罪感,还是只是为了以此压制刘细君自身精神分裂所产生的痛苦。

    刘细君也说不清楚,那些幻象、幻听、恐怖的记忆……即使已经通过两人之间的“爱”治愈了一大半,但是当初的那个幻影刘细君还是会偶尔冒出头来,渐渐地影响她的行为逻辑。当她发现的时候,刘耀勇已经坠了下去,如同路西法落下天堂!

    无言中,刘震撼先站起来,走向结帐的地方。

    刘细君尾随在他身后走出猫尾摆摆咖啡店。刘震撼走出来,吐出的是白色的气息,刘细君的呼气也是白色的,比雪还白。

    反季节的下雪了,积雪了。整座城市又冰又冷,刘细君也开始觉得又冰又寒。

    刘细君和刘震撼在从”猫尾摆摆”透出的灯光中面对面站着。雪变成粉状,两人的头发彷如老人般都花白了。

    现在不下手,经过三十年、五十年,刘细君会对自己所做的事后悔吗?刘细君心想,在不知何时会死去以前,刘细君不会感到后悔吗?

    ”至少买把伞吧,”刘震撼说:”回到看守所后,泡泡热水澡暖暖身喔。”

    才不在乎,刘细君是为了杀你才来这里的。不止是大脑的力量,因为现在前所未有的好状态,自由调节大脑皮层产生激素,甚至原先绝对做不出来的动作和力度变得轻而易举……就算只用三分力,也可以一拳打出空气爆裂的轰鸣声。再加上完全听话的身体……就像是身体上下每一寸都可以被掌握的美好感觉。

    ”那么,我去给你打车。”刘震撼转过身去。为了会面,他轻车简从,连秘书也没带。

    很宽的背。刘细君心想,父亲如果还活着,相信他的背也是那么宽。

    车来了,刘震撼回头问道:”和爸爸说再见吧?”

    刘细君没回答,刘震撼黯然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一步、两步,渐行渐远。

    你做了不公正的交易。你用脏手,企图买回那年那月丢到下水道里喂老鼠的良心。

    那只是为了自己的伪善。我可以告发你,让你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等待着法律和舆论的判决。

    但我不希望……牵连更多的人。譬如,我一无所知的可怜哥哥,所以……去那个哥哥坠楼的地方,跳下去吧。

    ”爸爸!”

    刘细君喊道。在遥远的街灯下,刘震撼转身过来。他不知道,我喊的不是他,是名为官静的,我天真的、幼稚的、轻信的、可怜的替罪羊父亲。

    那里,有着时间,有着血的距离。而那连声音都传达不到的距离,逐渐陷入迳自飘着的雪中。

    以牙还牙,以血还血!

    从一开始就全是骗局。

    我必须对你父亲赔偿,所以只是在做该做的事而已。

    想补偿吗?刘细君背向刘震撼说:

    ”我想,我们不再见面了,这是最后一次。”

    刘细君看着刘震撼的脸,一瞬间他的眼角现出细细的皱纹,精心保养过的皮肤褪色似地显得苍白,前襟开了的大衣如流浪汉般地裹住身体。

    ”还有……我要告诉你忘了说的事。”

    我抓住雪花,站起来走过去,靠近路边俯望,路已完全变白,各种颜色的伞交错而过。轻声吐露一个名字。刘细君心想,声音传达不到吧。

    瞬间,刘震撼偏起头,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。

    刘细君屏息着:心想,被那告死天使骗了,根本没发生什么事。

    不久,刘震撼的眼中浮现焦距涣散的样子,瞳孔的颜色变淡了。他睁开眼睛,环顾四周,似乎发现了看不见的东西在紧追不舍,然后快步离开。遗留下雪、刘细君,还有冻着了的都市。

    就这样了。刘细君踏步向前紧跟着他,看见刘震撼上了被封闭的,刘耀勇曾经坠楼的地方。

    到了九层平台,刘震撼梦游般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刘细君在身后紧关住窗户,锁上,然后,她走出房间时,仍看见坐在平台边缘上的刘震撼,双手撑着,像极了道歉的姿态。

    刘细君缓缓步下楼去。因为身孕的脱力,中途,曾一度坐下,必须歇息才行。方才,刘震撼的膝盖正跨在防护栏上的一幕,还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。

    只听见不知哪里破裂的声音,刘细君看见刘震撼的大衣衣角在空中,轻舞飞扬。

    外面,雪下得更大了,衣服和裤子都变白了。

    就这样永远站在这里算了,像邮筒般,刘细君如此想着。

    雪沿着脸颊后融化流下。

    刘细君紧紧地握着拳头,敲着猫尾摆摆咖啡馆的餐桌玻璃,最后真的笑了出来,笑个不停。

    “即使流着不同的血,我想,我和刘震撼还是有着能互相了解之处。我们两人虽然有不同的部份,但也有着共同拥有、集合体似的小部份交集。至少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所做、我想做的事。比此时那如垃圾场倒翻了似的喧闹媒体,以及任何有识者都更了解的弱肉强食。

    我和你所选的手段不同。你不认为自己错了,而且我也是这么想的吧,但我并不后悔没杀死刘耀勇。

    为何无法杀死刘耀勇呢?只是因为无法杀人吗?

    我想,不是这样的。人,只要处于不得已的状况,都会杀人。甚至会做出更严重的事。

    我无法对刘耀勇下手,是因为即使我本身并没有意识到,但潜意识却察觉到那个男人,那个男人用他自己的方法在爱着我和我的母亲。而这份爱报偿到他的儿子身上,让我了解刘耀勇浮华下的真心,了解,而且同情他“。

    “我猜告死天使想不到,她的蛊惑只有一半成功了,但我还是认为,你不应该出来复仇,刘细君,你母亲死后有知,不会希望你糟蹋自己。”石苓人平静的表情下翻滚着痛楚,他显然认为对方做了一个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。“人生是一面镜子,它将倒映人们心中的罪。我,要你明白,复仇远不如宽恕强大。”

    “不,我必须出来。”像是要安慰石苓人般,刘细君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,“我一直希望有人们能够拯救我,解除我的痛苦,让我重新得到安眠,而不是因为噩梦,孤枕难眠。我一直藏身在暗处,就是为了等待像你们这样的人来替天行道、主持正义,你们和我的父亲一样,拥有坚强而纯净的灵魂。如今,我的任务已经完成,了无所憾,只是请求你们答应我,坚持你们的理想,不让更多无辜者被这个世界的恶意戕害。而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人们也一定会给予你们帮助!”

    “我们答应你。”我用轻柔而坚定的语气道。

    “你会被抓住的。”石苓人则冷静地说出我的心里话。

    “谢谢,我要走了。”刘细君说着,“这个家给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,可是在它的内里却保存着最后的良心,你们可以在我家的壁炉里找到钥匙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,你要去哪?我们可以保护你!”我追上前去,想要拉住刘细君的手,可是却从中穿了过去。“是的,但这并不代表黑暗的力量会害怕并远离我。”刘细君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,“我不希望给你们带来危险,他是你重要的人,不是吗?不过没关系,你们会打败他们,不是吗?而且,就像曾经的你答应帮助我一样,我也会帮助你。”

    在我的目瞪口张下,她身体周遭漂浮起柔和的光芒,宛如天使羽翼一般托起她的身体,而周围的人居然置若罔闻。等等,难道她刚才说的不是臆想,真的有告死天使……她现在的形象,不就是那个军区总院保安说的告死天使形象吗?这就是……非人的力量吗?我喝了口水,润了润自己过度紧张的喉咙,和之前平平无奇不同,现在的刘细君就像是一个会走路的发光体,由内而外都透着一股淡淡的光芒,温暖、明亮又幸福,那种魔性的美丽不断没有消退,反而进入到了另一个更可怕的阶段。从之前的怯弱、阴沉的惹人怜爱的柔弱,转变成了比水更柔软的温柔和自信……是个让人飞蛾扑火的光源。

    “你看,我。在我的哥哥差一点被我害的死去后,我觉得自己被一种以前所没有的力量所充满了。从那天之后,我的精力就比一般人更为旺盛,思维比他们更快、更敏捷,意志也更为坚强。我相信这是因为我,另一个我把她的力量传递给了我,还有我腹中的宝宝,我现在背负着两人份的命运和两人份的力量……所以我要活出两人份的精彩……

    以前在家里……在我还是刘细君而不是官细君……的时候,我被朱琦称作混乱传播者,因为我喜欢各种各样的恶作剧,有的没有越线,有的越线了,但是我巧妙地回避了过去。或者对我来说,成为刘细君后的生命只不过是一场巨大的游戏。只不过以前我身边坐着另一个玩家,而现在我接过了我的全部筹码,继续向着命运……那位至高无上的主宰者宣战——我要从它手中赢得快乐、自由、趣味,挣脱他的那道无处不在的枷锁——无趣。而每当我胜利的时候,我都觉得……有另一个人与我并肩而立,同样享受着全世界的喝彩。”

    石苓人在光翼表面上试着打了几拳,但没有用,现在的我发现自己的眼界有所提高,石苓人现在正照着那些书上的指导去做,然并卵,我眼睁睁看着刘细君露出至今为止最人性化的纯真笑容,消失在我们两人眼前。说不定,眼前的刘细君,从始至终只不过是一个幻影罢了,或者真实的她早已在那一年和告死天使合为一体,一同死去。

    失去了天使般的光芒,黑暗和死寂再一次将我们两人包围起来。四下无人,原来从来我们一直都没进去咖啡馆,我记得女咖啡师好像说过去外地交流取经了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石苓人率先打破沉默。他将手电交到我手中,自己拿着另外一支朝门外行去。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抱着何种心情面对这一切的,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个家庭的唯一理由被理由本身粉碎,在这个被罪恶封闭起来的大宅里,我们甚至无处可逃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逃。”似乎听见了我的心声,石苓人站在门外回过头来说,“你是我的雇主,一直都是,筒子楼事件的委托还没有结束,既然有人诱导我们走上了歧路,那么我们要去弥补自己的过失。直到找到你的朋友为止!”

    我没有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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