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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十八章?风波险恶

    蓝袍汉子见四人去远,拱手说:“有劳二位援手。”柳莺莺冷冷道:“小色鬼,我们走。”梁萧道:“他伤得重,若不救治,只怕活不了。”柳莺莺啐道:“你管什么闲事。哼,这人打斗时使奸弄诡,不是好人。”梁萧笑道:“使奸弄诡,你我差不多?”柳莺莺说:“可没他杀的人多!”梁萧道:“龙入海不也杀了许多人吗?他不杀人,人便杀他,那也没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蓝袍汉子曾在“醉也不归楼”为他说话,梁萧深感其德,对他颇有好感,有意无意总为他辩护。柳莺莺辩他不过,气得顿足道:“他是蒙古人,蒙古人又凶又坏,都不是好东西。”

    梁萧脸色一变,轻声道:“这么说,我妈就是蒙古人,那我也不是好人。”转身向蓝袍汉子走去。柳莺莺一愣,急道:“小色鬼你气什么?你不说,我怎么知道你妈妈是蒙古人。”赶上去,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,“这瓶金创药,你且试试。”

    梁萧不会真的恼她,随手接过,给蓝袍汉子敷上。那药十分灵验,很快止了血。蓝袍汉子苦笑道:“多谢二位了。”柳莺莺念起酒楼中与他斗口的事,冷笑说:“你这男子汉大丈夫,到头来,还不是要我小女子来救?”蓝袍汉子也不着恼,笑道:“姑娘说得是,二位救命之德,颜人白终生难忘。”

    柳莺莺奇道:“你明明是蒙古人,怎么却叫汉人名儿?”颜人白淡淡笑道:“北地胡汉如一,何必分那么清楚。”

    梁萧为他裹好伤,说道:“你要过江,咱们可以同行。”柳莺莺却说:“小色鬼,我想了想,不过江的好。”梁萧道:“不过江,去哪儿?”柳莺莺笑道:“那些人知道我马快,以为本姑娘会过江走陆路。哼,我偏不过江,给他来个乘船西上,杀奔雷公堡的老巢。”

    颜人白目光闪动,拍手赞道:“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,好俊的主意。”柳莺莺哼了一声,也不正眼瞧他,说道:“小色鬼,我问你,我们去雷公堡,也要带上他么?”梁萧道:“总不能救人救一半,丢下不管吧!”柳莺莺轻哼一声,说道:“算了,懒得理你!”

    梁萧牵来一匹战马,将颜人白扶上马背。颜人白扫视同伴尸首,神色一黯,叹道:“小兄弟,十三铁卫随我南征北战,立下无数功劳,今日又为我而死,叫人十分难过。在下身子不便,相烦你挖个坑,将他们好生埋了。”

    梁萧心想:“这十三人舍身护主,义气深重,这个忙不能不帮。”拔出铉元剑,挖了一个大坑,将那十三名大汉埋了。颜人白又瞧龙入海一眼,叹道:“此人豪气干云,枪法了得,小兄弟,你代我把他也葬了吧。”梁萧点头说:“对,他也是好汉。”挖了一坑,将龙入海埋好,削石为碑,镌刻姓名。

    如今多出一人,柳莺莺不便与梁萧嬉笑打闹,诉说体己话儿,心中十分不快,冷冷瞧他忙碌,也不上前帮手。

    三人沿江而行,走不多时,瞧见一座码头,桅杆林立,白帆好似片羽。尚未走近,迎面来了一个艄公模样的瘦小老者,山羊胡须,手臂上青筋暴突,未至先笑:“三位要坐船么?小老儿的船是五丈大船,又快又稳,包你坐得舒服。”边说边指江上一艘大船,船头坐着一个年轻人,斜眼正向这边观望。

    柳莺莺笑道:“我们去江陵,什么价钱?”老艄公冷不防揽了一桩大生意,喜笑颜开,伸出两个指头说:“六两银子。”柳莺莺说:“我先给你三两定金,到地儿了再付其余。”她拿出一块碎银,递给老艄公。

    老艄公大喜,向年轻人招呼:“凫儿。”他当先引路,正走两步,忽听身后柳莺莺惊呼:“啊哟,快闪!”老艄公只觉背后风起,不及转念,慌忙左闪,才跳开,胭脂马从身边一掠过去,惊出老头儿一身冷汗。

    柳莺莺抢上两步,挽住马缰道:“对不住,马儿胡来。”老艄公干笑道:“不妨事,姑娘下次将马挽牢些。”转身仍走前面。

    梁萧与柳莺莺对视一眼,步子一缓,落在后面,梁萧轻声道:“老头有功夫。”柳莺莺说:“是啊,我瞧他眼里精芒偶露,才叫胭脂上去试他,一下就试出来了。”梁萧“嗯”了一声,皱眉说:“还有,他见颜人白浑身是血,也不问上一句,便装我们上船,岂不是大大的不合情理。”

    柳莺莺笑道:“他有张良计,我有过墙梯。咱们将计就计,看他有什么把戏。”梁萧也有此念,笑道:“好。”两人胆大包天,一拍即合。颜人白隐约听见二人商议,不由眉头轻皱,默默裹紧伤口。

    船头的年轻人迎了上来,他黝黑皮肤,死眉死眼,看了柳莺莺一眼,低下头,解开缆绳。

    不久升帆起锚,向西行去。一路无话,柳莺莺做了半夜噩梦,这时困倦上来,趴在梁萧肩上打盹。颜人白一言不发,只是运功调息。梁萧闲极无聊,抓了块木屑,着地写出算题,自解自答,自得其乐。

    将近午时,老艄公捧了一钵热腾腾的鱼汤进来,搁在桌上笑道:“江上人家,没什么待客的,这鲜鱼炖汤还算凑合。”柳莺莺闻声醒来,嗅了嗅,笑道:“没有酒?”梁萧皱眉道:“你还喝?没醉够么?”柳莺莺在他背上打了一拳,怒道:“多管闲事。”?老艄公笑道:“酒也有,我这就去拿!”柳莺莺气恼说:“算了,他一说,我的酒兴也没了。”

    老艄公赔笑道:“各位慢用。”却站在一边不走,柳莺莺转眼笑道:“你忙着,不用管我们。”老艄公一愣,笑道:“好,我先去掌舵。”说着转身出舱。

    柳莺莺见他背过身子,取出一块手帕,撕成三块,悄悄塞给其他两人。三人有会于心,起身围到桌边,各自举勺喝了一口。柳莺莺手一颤,将勺子里的汤溅在梁萧衣袖上,“啊哟”一声,伸手来抹。梁萧也低头来擦,两人趁此机会,将鱼汤吐在手帕,嘴里没留一星半点儿。颜人白假装肺伤未愈,边喝边咳,将鱼汤全都浸在掌心。

    柳莺莺笑道:“这鱼汤挺鲜。”说到这里,忽地身子一晃,以手扶额,颤声说:“小色鬼,我、我头昏……”梁萧也一晃身,眉间透出迷惑:“我也是……好晕,好晕!”话没说完,颜人白趴在桌上,两人也跟着伏倒。

    舱外一声大笑,脚步声杂沓,几个人并肩入舱。老艄公笑道:“昨晚才收到靳大侠的飞鸽传书,要咱们在江上拦截鞑子大官,没料到今天就撞到点子。我一瞧这厮满身血污,就猜到了九成九。哈,凫儿,老天有眼,活该我白三元立此大功,在江湖上露脸。”

    年轻人口气十分轻佻,笑嘻嘻说道:“爸,没抓错吧?”白三元笑道:“凫儿,教你个乖,鞑子的弓唤作组合弓,与普通弓箭不同,能射八百多步。”只听弓弦响动,似在翻看颜人白的强弓。又听白凫笑道:“不错,真是好弓。”白三元呵呵一笑,大声说:“你们两个站着做什么?先把这染血的东西捆起来。”

    两个船工七手八脚抱起颜人白,捆绑起来。白凫忽道:“爸,这少年和雌儿怎么处置?”白三元道:“全绑了,向靳大侠请功。”却听白凫咕嘟嘟吞了口唾沫,轻笑说:“爸,这雌儿生得好俊,赏给我做媳妇儿吧!”

    白三元“呸”了一口,笑道:“你小子倒有眼光,这小娘皮生得赛比天仙,哈,没想到鞑子婆也有这样的货色。只是胡汉不两立,鞑子婆玩玩便可,做媳妇儿就不必了。”白凫喜道:“多谢爸爸。”白三元咳嗽一声,低声说:“事后一刀杀了,不要留下把柄,坏了我白家的侠名。”

    白凫笑道:“你放心。”走到柳莺莺身前,伸手要抱。柳莺莺听了这对父子的对答,早已恨到极点,只待白凫儿弯腰,运足十成“冰河玄功”,“嗖”的一掌击中白凫心口。白凫哼也没哼,五脏俱裂,登时了账。

    剧变忽生,白三元目定口呆。柳莺莺下手不容情,腾身纵起,一掌向他击出。梁萧也跳了起来,打倒了两个船工。颜人白顾念大局,始终没有挣扎一下,听得动手,才睁开眼睛。梁萧拔剑将他身上的牛皮索割断,斜眼望去,白三元已被柳莺莺一轮拳脚,打得蹿出舱门,落荒而逃。颜人白脸色微变,喝道:“别让他下水!”

    柳莺莺醒悟,正要下杀手,忽听“扑通”一声,白三元跃入江中。柳莺莺暗叫:“糟糕。”只见白三元从江里冒出头来,手持一对蛾眉分水刺,狰狞道:“他妈的小娘皮,老子叫你铁王八落水,一沉到底!”矮身没入水里。颜人白叫道:“不好,他要凿船!”柳莺莺一愣,便觉船身一震,她不会水性,急得跺脚。忽见梁萧奔上前来,不及脱衣,一个鱼跃钻入江中。

    白三元正在凿船,忽觉水波震动,一转眼,梁萧潜了过来。他不敢大意,回身迎敌。只见浪花飞溅,两人载沉载浮,斗得难解难分。

    水下不比岸上,再高深的武功也使不出来。梁萧水性不弱,却只在小溪小河中游过,白三元是江上大豪,蛾眉刺适合水攻,更是大占便宜。不过数合,白三元一刺掠过梁萧腰际,痛得他呛了一口水,拼命挣出水面。白三元紧追不舍,赶到梁萧身后,尖叫一声,蛾眉刺抬起,向他后颈扎落。

    柳莺莺惊得叫出声来,这时“嗖”的一声,一支利箭快似闪电,直奔白三元面门。白三元忙使了个“狮子摇头”,让过头脸,肩头却被一箭贯穿。他忍痛望去,颜人白站在船边,又将一支箭搭在弓上。

    白三元魂飞魄散,匆忙潜入水底,那支箭破空而来,随他钻入水下,正中他的背脊。鲜血涌了上来,染红一方水面。

    天幸颜人白伤重,较之平时,箭上劲力百不及一,虽然射中,却不致命。白三元只觉鲜血涌出,浑身乏力,舍了大船,拼死潜出一箭之地,向着江岸泅去。

    颜人白连发两箭,创口迸裂,鲜血急涌,忽地丢弓弃箭,一跤坐在地上。柳莺莺放下缆绳,拉起梁萧,见他腰上血痕宛然,心知再偏两寸,势必刺穿肝脏。柳莺莺只觉后怕,对颜人白感激不尽,见他旧伤复发,忙取金创药给他敷上。

    颜人白面色苍白,苦笑说:“谢了。”他救了梁萧一命,柳莺莺对他不同之前,闻言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返回船舱,柳莺莺余怒未消,飞起一脚,将白凫的尸首踢进江中,又望两个船工,眼里射出寒光。两人面无人色,一人慌道:“各位饶命,我们都是为白三元胁迫!”另一人也吓得痛哭流涕。

    梁萧眼看二人可怜,心一软,说道:“眼下大船无人掌控,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,送我们一程。”柳莺莺白了他一眼,说道:“你让他们送你一程,哼,送你去阴曹地府还差不多。”颜人白皱眉道:“说得是,斩草须除根。”不待二人答话,绰起单刀,刷刷两刀,两个船工身首异处。

    他出刀奇快,梁萧不及阻拦,失声叫道:“你、你做什么?”颜人白看他一眼,笑道:“这两人留着没用,放了又泄了我等的行踪。”梁萧怒道:“白三元都走了,还有什么行踪没泄?他们不会武功,又能作什么恶。”颜人白摇头说:“小兄弟,你有所不知。世上许多不会武功的人,作起恶来,比会武功的还要厉害十倍。”

    梁萧听得一怔,他从小受母亲教诲,只知武功越高越是厉害,想了想,摇头说:“你不要狡辩,杀害不会武功的人就是不对。”颜人白皱了皱眉,忽地笑道:“好,颜某有欠思量,小兄弟,我向你赔不是。”说完真的行了个礼。梁萧看他神色,总觉不大舒服,转身出了舱,坐到船尾只生闷气。

    柳莺莺轻手轻脚,摸到他身边坐下,软语说:“小色鬼,别气了!这一船人均非善类。你想,如果没有提防,我们会有多惨?”想到白氏父子的话,身子不由轻轻一颤,皱了皱眉,轻声说,“颜人白再不好,他也救了你一命啊。”

    梁萧叹了口气,点头说:“我救他一命,他救我一命,大伙儿扯平了。”柳莺莺拍手笑道:“说得对,他稍好一些,咱们就送走他,跟着再去偷盗铁盒。”说着微有难色,咕哝说,“小色鬼啊,这船不开了,怎么办呢?”梁萧白她一眼,说道:“谁教姓颜的没有脑子,竟把船工杀了?”他想了想,起身说,“莺莺你来升帆,我来试试。”

    柳莺莺奇道:“你会摇橹掌舵?”梁萧笑道:“不会就学,谁又生来会的。”

    柳莺莺将信将疑,扯起风帆。梁萧也拽起铁锚,操舵摇橹。他没掌过舵,但于机械极有天分,一瞧一试,便知窍门,将船儿驶得翩翩悠悠,溯流而上。

    柳莺莺在高处瞧见,一时笑弯了腰,说道:“鬼灵精,你这个舵掌得好,索性派你做个艄公,载客赚钱吧。”梁萧不甘示弱,也笑:“我做艄公,你就做船娘,每天补网打渔。”柳莺莺坐在舱顶,摇晃双腿,笑骂:“你想得美呢,鬼才给你做船娘!”

    两人一高一低地打趣说笑,到了傍晚,梁萧才放下锚。他在船舷边沉思一下,砍了一段桅杆,又挥剑砍断铁锚,与木板捆在一起,用绳索牵引绷转,直直悬在空中。柳莺莺瞧得纳闷,问道:“小色鬼,你做什么?”

    梁萧不答,捆扎完了,才笑着说:“你让我亲一口,我才告诉你。”他本是说笑,柳莺莺却点头说:“好啊,说话算话。”梁萧一怔,皱眉道:“你自个儿答应的,可不许说我违约。”柳莺莺小嘴弯弯,脸上似笑非笑,轻轻点了点头,默默闭上双眼。梁萧又惊又喜,只觉身子发软,探长脖子,在柳莺莺脸上吻了一下,只觉她颊上的肌肤温软嫩滑,真如娇花含露,白玉凝香。梁萧心神俱醉,一时忘了挪开。

    柳莺莺忽地张眼,推开他说:“你这一口,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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