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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九中文网 www.zw39.com,杜氏有巧女【完结】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码事,他天性使然,素来推崇率性而为,许多时候宁可吃点小亏,也不愿拗了自己的性子。

    金无足赤,人无完人,便是官场上浸染数十年的老狐狸也有许多明知不好,却始终不愿或是不能改过来的细节。这种决定诚然会自己带来麻烦,但很多时候却也能够换来巨额回报,比如说圣人的信任。

    一般身居高位的人都会有掌控别人的习惯,比如说圣人。而想要掌控别人,就需要抓住对方的弱点和缺点,只有这样,高位者才会觉得安心,觉得他是实实在在地抓住了你这个人,才会真正放心的把事情派给你做。

    而假如一个下属太过完美,难免让上位者产生一种无从下手的不适感,更难以产生信任……

    因此唐芽倒也没逼着自己的爱徒当个完人。

    可越发就是这样的性子,假如偶尔妥协一回,换来的回报但真叫人惊喜不已。

    杜文转述了牧清寒等人的担心后,就问自己这边要不要上折子,或者是可以进去看看什么的,因为赵夫人等也十分担心。

    “如今天气炎热,牢狱之中有多潮湿,岳父大人头一次挨了板子,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。前儿慎行也亲自去问了,说是不让进,不知如今如何了。”

    唐芽淡淡的道:“这倒不必担忧,老夫已经叫人去过了,倒还能撑得住。你们该上折子就上折子,该怎样便怎样,若一点反应也没有,反倒叫人起疑。”

    本就是身边亲人,如此骤然蒙遭大难,若是他们一派心平气和,反倒不如金家人这般热情,反而容易被人怀疑是事先串通好了有所图谋。

    一老一少说了许久,杜文这才小心翼翼地进入正题,问出了在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:何厉这回到底是不是有预谋的?

    唐芽并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意有所指的说道:“圣人实在安逸的太久了。”

    当今本就生性温和,厌恶兵戈与战争,如今又已经年老,斗志自然更加磨灭,越发不爱说这些事情。或许他也觉得被邻国这般对待,已经有些忍无可忍,然而几十年如一日的温和做派,让他迟迟不能下决心。

    且不说开战就意味着要倚仗自己素来不大喜爱的武将,这样圣人有一种打自己脸的尴尬感觉。而且,作为一个以文治国的君主,恐怕他自己也有些怀疑:我能打好仗吗?

    万一打不好会怎么办,他的一世英明岂不要毁在这上面?左右自己再熬两年就要退位了,何苦冒着天大的风险,倒不如把这个难题留给后代……

    若是炤戎的态度柔和些,双方真能达成一致,用一两个公主就换来几年的和平和自己完美的退场……似乎也不算什么亏本的买卖。

    唐芽不敢说自己猜的全对,但他如今也是已经服侍过两代帝王的人了,对这些心思猜测自有方法,估计八、九不离十。

    诚然圣人本人可以等,然而唐芽等不了,全国上下的百姓也等不了。

    想要圣人快下决断,抢占先机,就必须有外界的强烈刺激和推动!

    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风险之大,不亚于捋虎须,稍有不慎,不仅达不到目的,反而要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。

    天气越来越热,安安静静坐在屋里都时常有憋闷之感,无数百姓渴求一场大雨,洗刷尽世间的烦躁。

    当夜,大雨倾盆。

    何葭还在娘家陪伴赵夫人,留下杜文一人孤枕难眠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    一道惊雷在天边炸开,然后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滚滚而来,在半空中肆虐。

    他索性披着衣服来到窗边,盯着那时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照亮的夜幕看了半晌,又伸手去接那急急而下的豆大雨点,只觉得这些硬邦邦冷冰冰的水珠如同敲在自己的心上一般,瞬间万千思绪都化作一声长叹。

    “唉……”

    次日晚间牧清寒来开封城内找杜文说话,询问他前一日问唐芽的结果,怎知一推门进去就发现里面竟然还站着一个郭游。

    说来他和郭游也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,而且因为后期政见不同,党派相异,两人不知不觉中也就拉开了距离。此时再见,竟恍惚有物是人非之感。

    牧清寒冲他点点头,刚要开口就发现对方和杜文之间的气氛十分不同寻常,竟隐隐涌动着一股怒意。

    不等他说话,杜文已经冷笑出声,对郭游道:“说曹操曹操到,他也来了,你有什么话不妨再对他说一遍,且听他如何作答?”

    牧清寒本能的觉得在自己来之前,这里可能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,而且非常严重。

    迎着牧清寒的视线,郭游果然开口道:“我知道你们与何厉关系匪浅,可这两日朝堂上的动向局势,你们也都看见了,圣人龙颜大怒,你们若在这个档口强行为他申辩做保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迁怒了!肖大人如今不在开封,鞭长莫及,何厉下狱有他的老师、同僚和晚辈帮忙开脱,可若是你们也进去了,却有谁来为你们说话?”

    牧清寒总算是听明白了,原来他的意思是要己方高高挂起,当下也十分不悦道:“旷之,你我相识一场,认识也有几年了,难不成在你心里我们就是此等薄情寡义之人!落井下石者多,锦上添花者也多,雪中送炭才可贵,若就连我们都不说话,还能指望谁出力呢?”

    “有情有谊是可贵,可总要有命在才行呀!”郭游也是真急了,竟不顾仪态的大喊起来。

    他知道这两位旧日好友素来性格倔强,又是重情义之人,想要说服他们改变立场和主意并非易事。可万万没想到会这般难!自己游说了半天,杜文竟然丝毫不为所动,牧清寒更是茅坑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,当真叫他无计可施。

    牧清寒不是个多话的,见郭游如此行事也不如何争论反驳,只是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失望。

    他知道,也许郭游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,也是真心担心他们的安危才口出此言,不惜亲自上门游说。

    毕竟对于郭游而言,何厉不过是朝廷诸多官员中的一位,并且还是跟自家老师政见不合的一位。若说郭游盼着何厉死倒不至于,可他却绝对不想看着自家两位好友,为了拯救一个他眼中的路人而陷入危机。

    然而杜文却不管这些,当即出言讥讽道:“你我分开这些时日,当真各有长进。常言道君子因义而聚,小人利尽则散,我却是做不来小人的!”

    这几年何厉帮他甚多,又时常指点,让他时时有焕然一新之感,这才有了今日的杜文。若是自己只顾着在求人的时候热络,别人落难了就赶紧逃开,避之不及,这跟那些营营汲汲的小人有何分别?

    见郭游还要再劝,他也是越想越气,胸腔内一股气不断翻滚,几欲炸裂。

    只觉得往日种种只如昨日死,今日种种只如今日生,不过短短数年早已物是人非,往日把酒言欢、志同道合的一幕一幕皆已化为过眼烟云,全是虚无。就如同梦中那湖面上的一轮明月,看着美,可已全是回忆,指用指尖儿轻轻的一碰触,便就稀里哗啦碎了一地。

    杜文深吸一口气,竟转身抄起放在案台上的裁纸刀,手起刀落,将一块衣襟斩断,狠狠丢在地上,道:“古语有云,道不同不相为谋,你我既然各执己见,也无需勉强,可你这般叫我做那小人之举,实在不能忍。今日你我便割袍断义,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,你我再无干系!”

    也许是太过气愤,也许是太过痛心,或者是这两种感情都这般强烈,以至于杜文的声音都在颤抖。

    牧清寒禁不住瞪圆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做甚!”郭游盯着那截飘落在地的衣襟,哑然失色。

    他一张脸涨得紫红,浑身都发起抖来,哆哆嗦嗦的指着杜文骂道:“好你个杜三思,何厉是你的泰山老丈人,难不成你我这些年的兄弟、同窗之情都是假的?我过来说这些话是要害你的么?!还是说我就是那等小人,叫你不屑与之为伍?”

    他一直说到声音嘶哑,杜文却不与他对视,只是梗着脖子叫他走。

    郭游简直要被气死,不住重复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,眼角的余光撇见一旁沉默无语的牧清寒,更是怒从心头起,冲着他喝道:“刀子还在那里,如何,你也要同我割袍断义吗?”

    牧清寒死死拧着眉头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再开口,声音却十分平静的说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却比杜文干脆了断的割袍断义的举动更叫郭游气不打一出来,方才紫红的脸瞬间雪白了。

    他又跳着脚骂了几句,似乎也觉得既伤心又绝望,索性不再多言,甩着袖子走了。

    等郭游走后,牧清寒上去将那裁纸刀拿在手中,反手丢回格子里,对杜文叹道:“语出无悔?”

    杜文狠狠攥紧了拳头,咬了咬牙,重重点头道:“语出无悔!”

    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信息,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去大理寺探望何厉。

    这一回虽然还是不许让他们进去,可是却已经允许转交东西了。

    大理寺的人将他们带去的吃食和衣物药品等都一一翻检过,这才送进去。

    负责看守牢房的人跟宋平有旧,虽然因为上头还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,他不方便明目张胆的照应,可至少由他经手的东西叫人放心。

    杜文和牧清寒临走之前,那人还悄悄的说:“何大人的伤势并不重,前儿尚书大人的药就已经送进来,所幸也没有烧起来,如今瞧着虽然消瘦着,可精神还好。刚还叫我给你们带话呢,说他一切安好,你们不必担忧,有事且直接去同尚书大人商议。”

    直到这会儿,两人才算是彻底放心了。

    上头的态度就影响到下面人的举动,从前几天的连最起码的送东西都不让,到如今的还能捎口信出来,变化何止一星半点!说明圣人虽然没有明确松口,可起码态度已经软化,并且朝主战这方面倾斜。

    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跑到何府,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夫人与何葭,一时众人俱都喜气洋洋,只觉得看到了希望。

    何葭喜极而泣,连声念佛,道:“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,便是失了圣心,官儿丢了也不要紧,只要人没事就好。”

    赵夫人也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,对二人由衷道谢说:“这几日委屈你们啦,有劳你们到处打探,想必也吃了不少闭门羹吧?”

    因为杜文跟他们本就是一家人,这话倒不好说了,便听牧清寒道:“您说的是哪里话,难不成平时我们就没得过何大人照应?若这会儿作壁上观,还算什么人!”

    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,偏杜文听了这话又被勾起了满腔愁绪,直叫他把刚得来的一点喜意都给冲淡了。

    又过了两日,何厉还没有被放出来,圣人却突然又下旨抓了另一个官员进去,且次日又派了著名的抄家熟手薛崇将他家抄了个底儿朝天,竟得了100多万金珠,若是换成现钱,恐怕将近200万。

    消息传进来那日,卢昭和庞秀玉正在杜瑕和牧清寒家里吃饭,当时还笑说:“得了,打一仗的前期军费有了。”

    杜瑕道:“也不知圣人是专挑这个当儿抄家,还是牢里几个人供出来的。不管怎么样,这个屎盆子是扣定了。”

    像何厉这种素来不讨人喜欢的也就罢了,黑锅多一个不多,少一个不嫌少。或者正因为平时形式的肆无忌惮,不愿意拐弯,外面的人反而不过怀疑是他告密。

    可其他那几位被抓的官员就惨了,那名被抄家的官员罪不至死,想必过几日也就被放出来了。他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架,是有好容易才爬到如今的地位,却一朝被人捅刀子,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?

    又过了两日,何厉和另一位官员终于被放出来,官职也没动,杜瑕等人只觉得天都晴了!

    虽然早有预料,可是等他们真的看到何厉如今的情况时,依旧觉得十分酸楚。

    从出事到现在也才几天呀,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就跟蜕了一层皮似的,直接瘦了一大圈儿。

    原先的何厉一直意气风发,面色红润,眼神明亮。可现在坐在大家面前的这个人却脸色蜡黄,皮包着骨,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。

    而且现在已经七月,外面多热呀,便是在屋里坐着一动不动也时常会觉得气闷,须得放个冰盆,然而何厉身上竟然裹着春秋才会穿的长袖大衫!喝的也是冒热气的热水!

    杜文禁不住两眼泛酸,颤声问道:“您这是怎么了!”

    何厉勉强一笑,刚要开口,却又突然咳嗽起来,过了许久才喘匀气息,道:“无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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